第 3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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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
33
西恩收到阿萊德的消息匆忙趕到時，謝利·加西亞已回到旅店中。
“陛下！”
西恩顧不上禮儀，他慌張推開門，直到看見謝利·加西亞完好無損坐在椅子上，他才松了口氣。
“陛下，您沒事吧？我聽阿萊德說……”
西恩皺著眉，但話還未說完，他終於發現這屋內多出來的另一人，西恩楞了楞，隨後目光往下移了移，落在捆綁著尤利塞斯雙手的繩子上。
根據阿萊德傳遞回來的消息，西恩很快就認出眼前的人是誰。
那名“襲擊”了阿萊德和陛下的邪惡黑魔法師。
於是西恩自然而然地詢問謝利·加西亞：“陛下，需要我讓人將他帶至聖庭嗎？”
話音落下，西恩雙眉卻皺得更緊，他斟酌著，委婉開口：“陛下，為了您的安全著想，您出行時或許需要再帶上幾個護衛。”
來到阿塔納塞城後，跟隨在謝利·加西亞身邊的護衛只有阿萊德一人，但自己的弟子實力如何，西恩又不是不清楚。阿萊德終究還是年輕了些，年輕得連一個黑魔法師都對付不了，這讓西恩十分為謝利·加西亞的安全而操心。
然而聽了西恩的提議，謝利·加西亞卻只是敷衍。
“西恩，難得出來一趟，就讓我休息會吧，被人一直盯著也挺累的。”
“陛下！”
西恩仍要再勸說，但他的話還沒說完，一個在他意料之外的人也加入了這場對話。
“看來成了陛下，您也依舊不容易。”
這個聲音。
西恩身體一震，他難以相信地回頭，盯著眼前的黑魔法師使勁瞧，西恩探究狐疑的目光來回掃著，仿佛要在尤利塞斯身上燒出兩個洞來。
尤利塞斯笑了笑，他似乎起了興致，舉起被捆起來的手勉強將兜帽拂落，兜帽落下的那一刻，他那張漂亮的臉蛋清清楚楚地暴露在西恩的視線中，西恩的瞳仁一顫，久久沒能回過神來。
“西恩，好久不見。”尤利塞斯似乎被西恩的呆滯取悅了，他輕松地向西恩打招呼。
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突然死而覆生，出現在眼前，還優哉游哉地朝自己打招呼，這種詭異又驚悚的感覺大多數人一下子都接受不了……謝利·加西亞是個特例。
西恩還算鎮定些，但就算他再沈穩，也花了許多時間用來接受這一如夢似幻的現實，反應過來後，西恩第一時間瞧的不是尤利塞斯，而是謝利·加西亞。看過謝利·加西亞後，西恩才轉而望向尤利塞斯，從進屋後，西恩的眉頭就沒落下來過。
“你、你真是尤利塞斯？”
西恩不免如此發問，他的餘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謝利·加西亞臉上的神色。
也不怪西恩質疑，畢竟尤利塞斯如今的樣子與他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甚遠。盡管容貌沒有發生變化，但西恩記憶中的尤利塞斯靦腆、安靜，仿佛純粹得純白無瑕，而如今的尤利塞斯卻從頭到腳都流露著邪氣，就只差把“我不是好人”這幾個字寫在臉上。
再者，知道謝利·加西亞“心結”的人不少，經常有有心人抓住這一點，派暗殺者扮成尤利塞斯的模樣來暗殺謝利·加西亞。
或許眼前的黑魔法師也是其中一個。
西恩正滿腹疑慮，身體也緊繃著，防備著眼前的黑魔法師暴起要刺殺謝利·加西亞。
然而尤利塞斯聽了西恩的問題，卻不打算正面回答，他眨了眨眼睛，望向謝利·加西亞：“陛下，不如您告訴他，我是尤利塞斯嗎？”
謝利·加西亞這對主仆可真有意思，方才在小巷裏，尤利塞斯用了偽裝容貌的魔法，謝利·加西亞卻卻偏偏說他就是尤利塞斯，而現在，尤利塞斯露出真容，西恩卻說他不是。
“……”
“西恩，他是尤利塞斯。”謝利·加西亞到底還是配合了尤利塞斯無聊的把戲。
聞言，西恩仍有些不太相信：“可是，陛下——”
謝利·加西亞微微嘆息，打斷了西恩未曾說完的話。
“西恩，我不曾認錯過。”
西恩一怔，隨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——謝利·加西亞的確未曾認錯過，這麽多年，那些扮成尤利塞斯的暗殺者一個接著一個出現，但哪怕他們用魔法讓自己的偽裝接近於完美，卻從未有一人能近過謝利·加西亞的身，以至於這些暗殺者背後的人咒罵謝利·加西亞虛偽至極，說他對尤利塞斯用情至深的情報根本就是假的！
只有西恩和少數幾個人明白，那是真的，就算不是用情至深也至少……謝利·加西亞從未忘懷過，他鬢邊的白發就是最好的證據，尤利塞斯當初下葬後，僅一夜時間，本該年輕而英俊的國王陛下白了頭發。
當然，這其中或許也有親人接連逝去，打擊一個接一個接踵而來的緣故。
但無論如何，尤利塞斯早已悄悄占據了謝利·加西亞心中最重要、也最柔軟的位置，這是不爭的事實。
然而，聽了謝利·加西亞對尤利塞斯身份的肯定，西恩仍是難以接受這荒誕的事實，就這麽佇立在原地沈默了好一陣，西恩忽然反應過來——既然尤利塞斯還“活”著，那就意味著，他又一次欺騙了謝利·加西亞。
這些年謝利·加西亞的孤寂和愁楚西恩都看在眼中，也因此，意識到尤利塞斯的所作所為後，西恩不禁為謝利·加西亞感到不值，怒火在他心中燃燒，他沈著臉，眼神尖銳，冷冷看向尤利塞斯。
可還沒等西恩開口責問尤利塞斯，尤利塞斯卻在他的憤怒上繼續火上澆油。
尤利塞斯的目光打量著西恩，似乎饒有興致，忽然，他說：“西恩，這些年你看上去似乎沒有太大變化。”
西恩即將傾瀉而出的怒火一滯，他不明白尤利塞斯忽然說這句話究竟有何目的，直至尤利塞斯下一句話脫口而出：“還是那麽年輕。”
尤利塞斯意有所指。
顯然，他不是特意要恭維西恩。
這個可惡的騙子一開始還有所忌憚，他假裝乖順，甜言蜜語信手拈來，以此試圖喚起“舊愛”的憐惜，畢竟分別了七年，尤利塞斯摸不準謝利·加西亞如今是愛他還是恨他？亦或是完全無所謂？也摸不準謝利·加西亞究竟會不會將他送至聖庭。
但現在尤利塞斯似乎得到了問題的答案，於是他開始趾高氣昂地張揚著，肆無忌憚地宣洩對謝利·加西亞多管閑事的“小小不滿”。
聞言，西恩的目光被尤利塞斯的話語牽引，下意識落在謝利·加西亞鬢邊，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，飛快收回了目光。
西恩心底澎湃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，如果眼神可以殺人，那尤利塞斯一定會死上許多遍。
西恩的手緊攥成拳，他忍不住拔高了語調：“你這個該死的、無禮的騙子！你以為陛下是為了誰！”
然而西恩憤怒的話語卻被能撼動尤利塞斯分毫，尤利塞斯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又或者是愧疚，相反，西恩的話極大程度地取悅了尤利塞斯，這個該死的騙子臉上的神色越發得意。
“哦？是為了誰？”尤利塞斯明知故問。
西恩難以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無恥的人，他看著尤利塞斯笑吟吟的臉，只覺得拳頭癢極了，眼看西恩的修養即將被尤利塞斯消耗殆盡，謝利·加西亞及時開了口：“西恩。”
昏黃的燈光中，謝利·加西亞臉上的神情難辨。
尤利塞斯的冒犯並沒有讓謝利·加西亞表現出太多怒火，他只是對西恩道：“出去。”
“陛下，可是——”
西恩仍有話想說，但謝利·加西亞只用一句話就擺平了他。
“這是我的私事。”謝利·加西亞說。
“……”
謝利·加西亞說到這個份上，西恩就算再不情願，也只能咬咬牙轉身離去。
尤利塞斯欣賞著西恩灰溜溜的背影，直到西恩打開門，他還故意出聲道：“別走啊，你還沒告訴我答案。”
西恩的背影一僵，看得出來，他用了極強的忍耐力才叫自己在此刻沒有轉身給尤利塞斯臉上一拳。
看著西恩離開時還不忘將門帶上，尤利塞斯樂不可支，他笑得跌坐在沙發上，頭發和衣服都蹭亂了，直到一道陰影投落，尤利塞斯才逐漸止住笑，他無辜地擡眸，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謝利·加西亞。
謝利·加西亞垂眸，陰影打落在他身上，他藍色的眼睛就這麽安靜地盯著尤利塞斯仍未能落下的嘴角，過了好一會，謝利·加西亞才忽然問道：“很好笑？”
尤利塞斯眨了眨眼睛，可惡地延續了先前的反問句：“不好笑嗎？陛下。”
“……”謝利·加西亞不打算繼續這個問題，他換了一個話題，“你的腳如何了？”
說著，謝利·加西亞俯下身，他屈膝半跪在沙發前，小心翼翼替尤利塞斯挽起了褲腿，尤利塞斯竟也任由謝利·加西亞這麽做。明明謝利·加西亞才是尊貴無比的國王。
先前也說過，尤利塞斯早已不算是“人”了。因此謝利·加西亞挽起褲腿後，自然一無所獲，尤利塞斯卻仍抱怨道：“陛下，你不是說已經認出我了嗎？為什麽還要下那麽狠的手？亡靈也是會痛的。”
“……傷你的時候還沒認出來。”
硬要說的話，是不敢那麽去想，直到尤利塞斯顯露出非同尋常的一面，謝利·加西亞才確信了自己的猜測。
“很痛嗎？”謝利·加西亞輕聲詢問尤利塞斯。
尤利塞斯以為謝利·加西亞下一句話會是對不起，誰知道謝利·加西亞卻幽幽吐出兩個字：“活該。”
“……”
看來七年時間的確很長，他曾經溫柔陽光的小皇太子殿下如今也學會譏諷人了。
尤利塞斯怔楞過後，忍不住低聲笑起來。
是他把謝利·加西亞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。
對自己的傑作，尤利塞斯沒有半分愧疚，相反，他得意洋洋。
許是看不慣尤利塞斯的得意，謝利·加西亞擡手扼住尤利塞斯的脖子，尤利塞斯的後背頓時深深陷入沙發中，一道陰影將他整個人籠罩住。謝利·加西亞也上了沙發，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。
“呃！”尤利塞斯倒抽一聲冷氣，卻笑得更歡了，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嗓子裏擠出來，“陛下…這樣…可是殺不死亡靈的。”
尤利塞斯說的是事實，盡管出於某種興趣或者目的使然，他為自己添上了一些亡靈並不需要具備的能力，比如呼吸，又比如疼痛。
“……”
謝利·加西亞依舊沒有回答，他冷冷瞧著尤利塞斯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謝利·加西亞終於松開了扼住尤利塞斯喉嚨的手，但他似乎仍未打算就此收手，又沈默了一陣，謝利·加西亞低頭，重重咬上尤利塞斯的頸側。
其力道之大，尤利塞斯如果現在還活著，那說不定會因此而死，可惜尤利塞斯已經死了，於是他只是因為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，可一邊痛，尤利塞斯一邊卻又笑。
因為尤利塞斯明白，自己的一切陰謀詭計在這一刻大獲全勝，作為獲勝者，尤利塞斯從容地任由謝利·加西亞兇狠地報覆著他。尤利塞斯愛憐地註視著謝利·加西亞，他艱難地用手掌順著謝利·加西亞的腦袋一路輕撫到頸後，以示安慰。
感受著尤利塞斯掌心的冰冷，謝利·加西亞閉了閉眼，過了許久，他終於啞聲道：“尤利塞斯，我恨你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尤利塞斯笑了笑，溫柔地回應。
隨後又是一陣沈默。
就在尤利塞斯以為謝利·加西亞什麽都不會再說時，謝利·加西亞眼簾卻忽地抖動了下，他擡起眼，同尤利塞斯對上視線，他的手輕輕撫上尤利塞斯的臉頰，藍色的眼眸裏盛滿了尤利塞斯未能完全讀懂的情緒，半晌，謝利·加西亞終於顫聲說：“可是，為什麽能再見到你，我還是很高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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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陛下，您沒事吧？我聽阿萊德說……”
西恩皺著眉，但話還未說完，他終於發現這屋內多出來的另一人，西恩楞了楞，隨後目光往下移了移，落在捆綁著尤利塞斯雙手的繩子上。
根據阿萊德傳遞回來的消息，西恩很快就認出眼前的人是誰。
那名“襲擊”了阿萊德和陛下的邪惡黑魔法師。
於是西恩自然而然地詢問謝利·加西亞：“陛下，需要我讓人將他帶至聖庭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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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聽了西恩的提議，謝利·加西亞卻只是敷衍。
“西恩，難得出來一趟，就讓我休息會吧，被人一直盯著也挺累的。”
“陛下！”
西恩仍要再勸說，但他的話還沒說完，一個在他意料之外的人也加入了這場對話。
“看來成了陛下，您也依舊不容易。”
這個聲音。
西恩身體一震，他難以相信地回頭，盯著眼前的黑魔法師使勁瞧，西恩探究狐疑的目光來回掃著，仿佛要在尤利塞斯身上燒出兩個洞來。
尤利塞斯笑了笑，他似乎起了興致，舉起被捆起來的手勉強將兜帽拂落，兜帽落下的那一刻，他那張漂亮的臉蛋清清楚楚地暴露在西恩的視線中，西恩的瞳仁一顫，久久沒能回過神來。
“西恩，好久不見。”尤利塞斯似乎被西恩的呆滯取悅了，他輕松地向西恩打招呼。
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突然死而覆生，出現在眼前，還優哉游哉地朝自己打招呼，這種詭異又驚悚的感覺大多數人一下子都接受不了……謝利·加西亞是個特例。
西恩還算鎮定些，但就算他再沈穩，也花了許多時間用來接受這一如夢似幻的現實，反應過來後，西恩第一時間瞧的不是尤利塞斯，而是謝利·加西亞。看過謝利·加西亞後，西恩才轉而望向尤利塞斯，從進屋後，西恩的眉頭就沒落下來過。
“你、你真是尤利塞斯？”
西恩不免如此發問，他的餘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謝利·加西亞臉上的神色。
也不怪西恩質疑，畢竟尤利塞斯如今的樣子與他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甚遠。盡管容貌沒有發生變化，但西恩記憶中的尤利塞斯靦腆、安靜，仿佛純粹得純白無瑕，而如今的尤利塞斯卻從頭到腳都流露著邪氣，就只差把“我不是好人”這幾個字寫在臉上。
再者，知道謝利·加西亞“心結”的人不少，經常有有心人抓住這一點，派暗殺者扮成尤利塞斯的模樣來暗殺謝利·加西亞。
或許眼前的黑魔法師也是其中一個。
西恩正滿腹疑慮，身體也緊繃著，防備著眼前的黑魔法師暴起要刺殺謝利·加西亞。
然而尤利塞斯聽了西恩的問題，卻不打算正面回答，他眨了眨眼睛，望向謝利·加西亞：“陛下，不如您告訴他，我是尤利塞斯嗎？”
謝利·加西亞這對主仆可真有意思，方才在小巷裏，尤利塞斯用了偽裝容貌的魔法，謝利·加西亞卻卻偏偏說他就是尤利塞斯，而現在，尤利塞斯露出真容，西恩卻說他不是。
“……”
“西恩，他是尤利塞斯。”謝利·加西亞到底還是配合了尤利塞斯無聊的把戲。
聞言，西恩仍有些不太相信：“可是，陛下——”
謝利·加西亞微微嘆息，打斷了西恩未曾說完的話。
“西恩，我不曾認錯過。”
西恩一怔，隨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——謝利·加西亞的確未曾認錯過，這麽多年，那些扮成尤利塞斯的暗殺者一個接著一個出現，但哪怕他們用魔法讓自己的偽裝接近於完美，卻從未有一人能近過謝利·加西亞的身，以至於這些暗殺者背後的人咒罵謝利·加西亞虛偽至極，說他對尤利塞斯用情至深的情報根本就是假的！
只有西恩和少數幾個人明白，那是真的，就算不是用情至深也至少……謝利·加西亞從未忘懷過，他鬢邊的白發就是最好的證據，尤利塞斯當初下葬後，僅一夜時間，本該年輕而英俊的國王陛下白了頭發。
當然，這其中或許也有親人接連逝去，打擊一個接一個接踵而來的緣故。
但無論如何，尤利塞斯早已悄悄占據了謝利·加西亞心中最重要、也最柔軟的位置，這是不爭的事實。
然而，聽了謝利·加西亞對尤利塞斯身份的肯定，西恩仍是難以接受這荒誕的事實，就這麽佇立在原地沈默了好一陣，西恩忽然反應過來——既然尤利塞斯還“活”著，那就意味著，他又一次欺騙了謝利·加西亞。
這些年謝利·加西亞的孤寂和愁楚西恩都看在眼中，也因此，意識到尤利塞斯的所作所為後，西恩不禁為謝利·加西亞感到不值，怒火在他心中燃燒，他沈著臉，眼神尖銳，冷冷看向尤利塞斯。
可還沒等西恩開口責問尤利塞斯，尤利塞斯卻在他的憤怒上繼續火上澆油。
尤利塞斯的目光打量著西恩，似乎饒有興致，忽然，他說：“西恩，這些年你看上去似乎沒有太大變化。”
西恩即將傾瀉而出的怒火一滯，他不明白尤利塞斯忽然說這句話究竟有何目的，直至尤利塞斯下一句話脫口而出：“還是那麽年輕。”
尤利塞斯意有所指。
顯然，他不是特意要恭維西恩。
這個可惡的騙子一開始還有所忌憚，他假裝乖順，甜言蜜語信手拈來，以此試圖喚起“舊愛”的憐惜，畢竟分別了七年，尤利塞斯摸不準謝利·加西亞如今是愛他還是恨他？亦或是完全無所謂？也摸不準謝利·加西亞究竟會不會將他送至聖庭。
但現在尤利塞斯似乎得到了問題的答案，於是他開始趾高氣昂地張揚著，肆無忌憚地宣洩對謝利·加西亞多管閑事的“小小不滿”。
聞言，西恩的目光被尤利塞斯的話語牽引，下意識落在謝利·加西亞鬢邊，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，飛快收回了目光。
西恩心底澎湃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，如果眼神可以殺人，那尤利塞斯一定會死上許多遍。
西恩的手緊攥成拳，他忍不住拔高了語調：“你這個該死的、無禮的騙子！你以為陛下是為了誰！”
然而西恩憤怒的話語卻被能撼動尤利塞斯分毫，尤利塞斯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又或者是愧疚，相反，西恩的話極大程度地取悅了尤利塞斯，這個該死的騙子臉上的神色越發得意。
“哦？是為了誰？”尤利塞斯明知故問。
西恩難以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無恥的人，他看著尤利塞斯笑吟吟的臉，只覺得拳頭癢極了，眼看西恩的修養即將被尤利塞斯消耗殆盡，謝利·加西亞及時開了口：“西恩。”
昏黃的燈光中，謝利·加西亞臉上的神情難辨。
尤利塞斯的冒犯並沒有讓謝利·加西亞表現出太多怒火，他只是對西恩道：“出去。”
“陛下，可是——”
西恩仍有話想說，但謝利·加西亞只用一句話就擺平了他。
“這是我的私事。”謝利·加西亞說。
“……”
謝利·加西亞說到這個份上，西恩就算再不情願，也只能咬咬牙轉身離去。
尤利塞斯欣賞著西恩灰溜溜的背影，直到西恩打開門，他還故意出聲道：“別走啊，你還沒告訴我答案。”
西恩的背影一僵，看得出來，他用了極強的忍耐力才叫自己在此刻沒有轉身給尤利塞斯臉上一拳。
看著西恩離開時還不忘將門帶上，尤利塞斯樂不可支，他笑得跌坐在沙發上，頭發和衣服都蹭亂了，直到一道陰影投落，尤利塞斯才逐漸止住笑，他無辜地擡眸，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謝利·加西亞。
謝利·加西亞垂眸，陰影打落在他身上，他藍色的眼睛就這麽安靜地盯著尤利塞斯仍未能落下的嘴角，過了好一會，謝利·加西亞才忽然問道：“很好笑？”
尤利塞斯眨了眨眼睛，可惡地延續了先前的反問句：“不好笑嗎？陛下。”
“……”謝利·加西亞不打算繼續這個問題，他換了一個話題，“你的腳如何了？”
說著，謝利·加西亞俯下身，他屈膝半跪在沙發前，小心翼翼替尤利塞斯挽起了褲腿，尤利塞斯竟也任由謝利·加西亞這麽做。明明謝利·加西亞才是尊貴無比的國王。
先前也說過，尤利塞斯早已不算是“人”了。因此謝利·加西亞挽起褲腿後，自然一無所獲，尤利塞斯卻仍抱怨道：“陛下，你不是說已經認出我了嗎？為什麽還要下那麽狠的手？亡靈也是會痛的。”
“……傷你的時候還沒認出來。”
硬要說的話，是不敢那麽去想，直到尤利塞斯顯露出非同尋常的一面，謝利·加西亞才確信了自己的猜測。
“很痛嗎？”謝利·加西亞輕聲詢問尤利塞斯。
尤利塞斯以為謝利·加西亞下一句話會是對不起，誰知道謝利·加西亞卻幽幽吐出兩個字：“活該。”
“……”
看來七年時間的確很長，他曾經溫柔陽光的小皇太子殿下如今也學會譏諷人了。
尤利塞斯怔楞過後，忍不住低聲笑起來。
是他把謝利·加西亞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。
對自己的傑作，尤利塞斯沒有半分愧疚，相反，他得意洋洋。
許是看不慣尤利塞斯的得意，謝利·加西亞擡手扼住尤利塞斯的脖子，尤利塞斯的後背頓時深深陷入沙發中，一道陰影將他整個人籠罩住。謝利·加西亞也上了沙發，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。
“呃！”尤利塞斯倒抽一聲冷氣，卻笑得更歡了，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嗓子裏擠出來，“陛下…這樣…可是殺不死亡靈的。”
尤利塞斯說的是事實，盡管出於某種興趣或者目的使然，他為自己添上了一些亡靈並不需要具備的能力，比如呼吸，又比如疼痛。
“……”
謝利·加西亞依舊沒有回答，他冷冷瞧著尤利塞斯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謝利·加西亞終於松開了扼住尤利塞斯喉嚨的手，但他似乎仍未打算就此收手，又沈默了一陣，謝利·加西亞低頭，重重咬上尤利塞斯的頸側。
其力道之大，尤利塞斯如果現在還活著，那說不定會因此而死，可惜尤利塞斯已經死了，於是他只是因為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，可一邊痛，尤利塞斯一邊卻又笑。
因為尤利塞斯明白，自己的一切陰謀詭計在這一刻大獲全勝，作為獲勝者，尤利塞斯從容地任由謝利·加西亞兇狠地報覆著他。尤利塞斯愛憐地註視著謝利·加西亞，他艱難地用手掌順著謝利·加西亞的腦袋一路輕撫到頸後，以示安慰。
感受著尤利塞斯掌心的冰冷，謝利·加西亞閉了閉眼，過了許久，他終於啞聲道：“尤利塞斯，我恨你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尤利塞斯笑了笑，溫柔地回應。
隨後又是一陣沈默。
就在尤利塞斯以為謝利·加西亞什麽都不會再說時，謝利·加西亞眼簾卻忽地抖動了下，他擡起眼，同尤利塞斯對上視線，他的手輕輕撫上尤利塞斯的臉頰，藍色的眼眸裏盛滿了尤利塞斯未能完全讀懂的情緒，半晌，謝利·加西亞終於顫聲說：“可是，為什麽能再見到你，我還是很高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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